Sighfly

＜九十二＞

‘你是吗？’女人的声音还算镇定，王俊凯却不知为何偏偏听出了歇斯底里，他好像灵魂漂浮，被振聋发聩的问句叩的心门发疼，茫然无措的从天花板俯瞰而下。

他好像看到母亲原本挺直的腰背其实是佝偻的，他好像看到她在哭，然后无意识的摇头，摇了两下，然后返拽住王妈的手。

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，王妈继续问：“既然不是，那你能不能听我的话，你从来都很听话，从来不让我操心，你……”

“对不起，妈。”
“可我真的想试试，我真的，挺……”
“喜欢他。”
王俊凯开口截住王妈的话头，他觉得自己都快坐不稳了，然后一句一句反驳，像在自我催眠一样。

‘喜欢他’这三个字咬在嘴里，模模糊糊吐出来，讲给王妈听，也讲给自己听，不能退，一步都不能。


王书民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说什么，他实在是有些头疼，坐在餐桌边上喝了好几口菜汤，还端着碗，接听见‘啪’的一声。
王妈手劲小，打得也不算疼，还抵不上篮球场上盖帽摔了一跤的十分之一，甚至也仅仅只侧了一下脸就转回来，但到底是第一次挨揍，王俊凯居然有些想笑。

他想王源如果敢对不起他，那这一巴掌一定是要还给他的，仿佛舒了一口气，压在心口那座名为愧疚的大山开始松动。

打都打了，也不介意多挨几下，要不然扛过去，要不然白挨了，未来最差不过，也能揍王源一顿，这个委屈受的心甘情愿，但也不等于受的毫无价值。

终于勉勉强强能站起来，再把还处于蒙蔽状态的王妈扶起来，顺势让她坐到自己的位置去：“妈，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样，以后我摔了一跟头，啃了一嘴泥，头破血流的，我也认了，我还年轻，摔的起，也摔不死。”

原本还努力压着情绪的王妈最终还是忍不住撑住额头哭起来，短暂的为了那一耳光的悔恨也烟消云散：“我怎么……就生了你……我到底怎么……教养你的……”

王俊凯不敢再表态，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老妈哭成这样，还都是自己的过错，而这个过错其本质就根本没错，所以连一个填补的方向都没有，挽救的办法都无处可寻。

王书民敲了敲桌子，也不看王俊凯：“滚进去。”


手机在衣兜里头震动了很久，虽然微信界面和王源的聊天记录多到翻也翻不完，但他也没舍得设置免打扰，虽然那个小孩永远都是废话连篇，但他总是怕什么如果王源遇到了什么事他看不到，那该怎么办。

轻轻关上门版，把屋外的抽泣声和安慰都隔绝在身后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才把手机掏出来看，接连翻上去都是王源重复着同一句话‘你人呢’。
后面的表情从生气到愤怒，从愤怒到可怜兮兮，从可怜兮兮到大哭，没忍住勾了勾嘴角，还是疼的，手劲再小，也是成年女人，一巴掌的后劲，还是疼的。


王俊凯回了一句
‘刚才吃饭呢，我妈不许看手机’。

接着就往浴室去，那头回的很快
‘我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，原来移的是咱妈，那就放过你吧。’
这个‘咱妈’王源删删打打好多次，红着脸一咬牙给按了发送，然后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好几转，真想骂自己矜持一点，但还是忍不住，脸都笑疼了，却怎么都停不下来。

王俊凯看到这句‘咱妈’也愣了一愣，才慢半拍的哭笑不得。
‘这位小同学，你要不要脸？’

对着镜子侧着头去看被扇了一耳光的地方，肿的不明显，还是有点红，主要是耳朵边上还抓痕，以后得叫她把指甲修修，叹了口气觉得前路难测。

‘那不是吗？”

还他妈要哄小孩，可怎么就哄的这么乐不可支呢，‘是是是’。
目测了一下这张脸至少得三四天才能恢复原状，于是又补了一句‘过个四五天，找个理由出来吧，见一面。”

几乎就在下一秒，电话就响起来，王俊凯马上转身关了浴室门躲到角落，刚刚接起来就听到那头在‘咯咯咯’直笑，乐的跟打嗝似的，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。

随手扯了块湿毛巾，捂住脸，温度降了很多，没那么火辣辣的了，他问王源：“你干嘛？”

那边清了清嗓子：“你是不是想我了。”
这句话突然就被揉成一团塞进了喉咙里，堵的嗓子发疼，浴霸暖烘烘的照在头顶，却好像绕过了百转千回的神经线收纳进了瞳孔里。
发酸，毛茸茸的。

王俊凯揉了揉鼻子，把眼泪收回去，顺便笑了一声，加固了一下泪腺。

王源问他：“你笑什么呀！？”
“笑你傻啊，笨蛋。”

“你才是笨蛋，你就说，想不想吧，不想我乱棍打死！”
“想想想……”

那头还不乐意，直问他：“想什么。”
“想你。”
这两个字咬的真切，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，王源听的有些蒙，他不太敢相信王俊凯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说情话，害羞都给忘记了。

“你……你再说一次。”
“王源。”
“唉！”
“我挺想你的。”
想抱抱你，我现在只觉得整个人疲倦又空乏，没有半点力量，所以想你了，想靠着你，好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，好让我知道这场对峙是有意义的，而作为我的意义，我真的很想你。

“嘿嘿。”王源笑，笑的憨厚，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，你干嘛呀。”
王俊凯闭了闭眼睛：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，四舍五入就是大半辈子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