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ighfly

第三章




陈记面铺是江城很出名的一家苍蝇馆子，网络上关于江城的旅游攻略里十篇，八篇都写了陈记是必打卡的地方，于是假冒伪劣的所谓分店遍布全城，很是骗了一批外来的游客。

老板是对老夫妻，几十年也就开了这么一家店，落在二中隔壁，常年都人满为患。
不过鉴于陈记家的大少爷陈诺也是二中的学生，所以这对老夫妻也一直在店里给二中的学生留了一张饭桌，餐桌上立着个小木牌，写着‘本校专用’，二中学子为此恨不得排着队给他三鞠躬。

王源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陈记说：“吃面。”
王俊凯远远看着里头人头攒动：“这么多人，排队要排到下午放学吧，换一家。”

王源啧了一声，伸手就去抓住了王俊凯的小臂，左右看了看马路上的车辆，扯着人就往店里去：“我就要吃这个。”
王俊凯迫于无奈跟着走，心里按下决定反正时间到了他就走人，下午数学试卷评讲，是怎么也不能迟到的。

也没能想到，王源直接就往店里去，沿路摩肩接踵，钻到了最里面的厨房门口：“阿姨，牛肉面！”
老板娘连声应了，指了指上头：“楼上等着去。”

王俊凯这才留意到左手边还有排格外陡峭的楼梯，宽度也不过自己肩膀，得用手扶着栏杆才走的不那么费力。
王源好像很熟了，踩着楼梯‘噔噔’几下就上了二楼。

二楼是个小菜园，廊架上缠着的丝瓜结果了老大一个，围着墙沿圈起来的菜地种了一溜番茄青的红的都有，还有一排茄子，一排葱。

王俊凯跟着王源在丝瓜廊架下的小木桌子边坐了下来，王源拿过‘本校专用’的小木牌横在桌面给王俊凯看：“你不知道？”

他不知道，在二中读书两年载，他撑破了天也就在某个寒冬买过校门口的烤红薯，别的牛肉面啊，鱼香肉丝盖啊什么的，他都没踏足过，他短暂的高中生活就是不停的奔波在回家与回学校的路上。

王俊凯说：“不知道，没吃过。”
王源乐了，看着班长笑：“那你一定尝尝，可出名了，我还以为二中的学生都知道呢。”

王俊凯摇头：“我不饿，你快吃。”
王源把手伸向他，掌心向上，像在索要什么东西：“你不饿，我饿，巧克力拿来。”

王俊凯继而把巧克力递给他，没什么表情，反正本来也不是自己的。
王源撕了包装袋，别下一小块塞进嘴里，剩下的再递会给王俊凯：“不介意吧。”

王俊凯没太明白，看着对方不出声，王源觉得这人呆头呆脑，又掰了一块直径要往王俊凯嘴里塞：“你怎么回事，傻了似的。”

王俊凯半路拦下来，这才接了过去放进嘴里，王源把巧克力放到他跟前，假装没听到对面的人胃收缩的声音：“快把巧克力吃了，不然一会化了脏了都浪费了。”


牛肉面上的很快，老板娘稳稳当当端上来：“小源这是新朋友啊？”
王源抽了双筷子：“是啊，我们班班长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那种！”

王俊凯有点窘迫，尴尬的对着老板娘摆笑脸：“阿姨好。”
老板娘满意的很，拍了拍王源：“带着我们家陈诺多和他玩玩，你们不是月考成绩快出来了吗，看我愁的，鱼尾纹都出来了。”
王源嘴甜，直说没有，然后连声以王俊凯的名义作保：“交给我们班长啦！他成绩可好了！”

王俊凯扶额，一时不知道王源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夸自己。


等到老板娘走了，王俊凯还松了一口气：“你怎么连门口面店老板都能认识。”
王源嘶溜了一大口面包进嘴里，含含糊糊的说：“我认识陈诺，就是她儿子，之前一起打球，然后来店里吃过。”

王俊凯不太信：“就这样？”
王源点头，满嘴都是面，鼓起两个腮帮子，老半天才咽了下去，夸张的仰头张开嘴往外哈热气：“烫死我了。”

又挑了几根面起来吹凉：“不然还能怎样，吃不吃？”
王俊凯摇头，看了看手机：“还有半个小时午休结束，你快吃，我们得在结束之前回去。”

王源倒是听话，满头开始猛吃，还用另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给王俊凯看，王俊凯反倒看不下去了：“慢点慢点，也没这么急。”


于是那碗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里快速见了底，王源喝了最后一口汤，扯了纸巾潦草擦嘴直径倒进座椅的靠背里，双手搭上扶手，累的好像跑了十万八千里。

长腿伸直，大剌剌的摊在了椅子里，运动鞋碰上王俊凯的帆布鞋，他也不动，愣了半晌，从包了掏了一根烟：“在等我一会。”

王俊凯嘴里叼着巧克力，有些惊奇，面上却不露痕迹，又看了看时间：“还有20分钟。”

王源咬着烟蒂，有风刮了几次，廉价的火机多次被熄灭，重复了四五次，才成功把烟草点燃，他躺在椅子里，深深的吸了一口，再张开双唇，看烟雾从口腔里升腾。
活像生吞了烈火，烧毁了五脏六腑，徒留着废墟的滚滚浓烟。

他隔着烟雾看王俊凯：“要吗？”
王俊凯又摇头。


短暂的沉默。
王俊凯吃了最后一块巧克力：“你知道你这次数学考了多少吗。”
王源开始笑：“150？149？148？”
他还在倒数，王俊凯打断了：“142。”

王源又吸了一口烟：“哦，那这次不太理想。”
王俊凯有点不悦，双手撑着桌子看着王源：“你是认真的，还是跟我装逼。”

王源还是笑：“这是我读的第二个高三。”

“你比我大？”王俊凯上下打量他，觉得完全看不出来。
“不知道，不过我读书比较早，还没满18。”

那应该是比自己年纪要小了，王俊凯把巧克力的包装纸褶皱扯平，在工工整整的叠起来：“那你在那边不是成绩不错嘛，怎么来我们学校复读。”

王源最后吸了一口，抽到烟草干干净净，把烟蒂丢进垃圾桶里，然后坐起来：“你真的想知道？”
王俊凯皱眉，觉得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怪异，无非就高考失利之类的缘故，还能因为什么。

王源站起来，王俊凯也跟着站起来，很不幸的是他高了那么半头，跟头顶的丝瓜撞了个正着，不太疼，伸手揉了揉，绕出廊架。

王源看着他，手机在手里转了几转：“因为我是同性恋，我爸妈觉得丢人。”


十月的雨就这么落的措不及防，铺天盖地的砸进校园，秋风带着雨帘刮进教室，窗户旁的女孩门尖叫着锁上了玻璃窗。

数学老师用教棍狠狠敲了敲桌面，随即教室里又安静了下来，例行公事的做试卷分析，恨铁不成钢的把平均分践踏了一次又一次。

他说我拜托你们至少写个解字的时候，王俊凯还是神游天外。
他说求求你们下次不要再用数学试卷抄歌词的时候，王俊凯依旧没能回神。

直到他说：“全年级文科班，一共20个140以上的，咱们班就两个，王俊凯王源。”

然后是此起彼伏的‘哇哦’，王源不动声色的推了推王俊凯，班长大人这才如梦方醒，对上数学老师慈爱的目光，恶寒着打了个冷颤。

班长大人终于难得一次的在上课时掏出了手机，打开百度百科，在搜索栏里一字一顿打下了‘同性恋’三个字。
这是他认知里的一个盲区。

中文名：同性恋
外文名：homosexual
其他名称：同性爱
定义：只对同性产生爱情和性欲

王源是好看的，皮肤比一般男性至少白上两个度，可除了这些，他也喜欢穿套头卫衣，喜欢篮球和大部分体育活动，和想象中的同性恋完全大相庭径。
王俊凯想，他是骗我的吧，他一点都不像。

他还在思索，按动签字笔被他拆了又装，装了又拆，直到放在大腿上的手机短暂的震动，有短信提醒。

王俊凯低头去看，是王源发来的，于是他点开：
你不是恐同吧？

王俊凯不太懂，但是字面意思还是能理解于是连忙回复：
不是，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这么给自己下定义，

王源挑了挑眉，继续回复：
什么定义？性取向吗？这是天生的，并不是说我自己能决定的。

王俊凯反驳：
你怎么知道自己天生就是呢，世界上还是异性恋更多，你只是对自己有所误解。

王源差点笑出声来：
班长大人，同性恋的基数也是很大的，你不知道，是因为你没有遇到而已，我这么说吧，你做过春（社会）梦吗？你梦到的是谁，你现在的性（主义）幻想（核心）对象又是谁？

王俊凯看完吓了一跳，王源眼睁睁看他耳骨发红，双手重新回到了桌面没有再回短信的意思，于是王源便是更想要逗他。

又来了短信，王俊凯不动，王源敲了敲他的桌面，收到他恶狠狠的一眼，然后班长低头点开短信。

‘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确定自己的性取向吗，因为我初一的时候梦（价值）遗，梦里的人和我有着一样的性（观）器观’。

王俊凯彻底不好了。